现代足球有很多新的战术体系，但足球的进化也会导致一定的优胜劣汰。你可能不会关注足球的早期历史，但当你玩实况足球、FIFA等足球游戏时，你一定知道有一个位置叫SW（或CWP、LIB），意思是“清道夫”，或者更全面的“自由人”。当代足球阵型一般以“4-3-3”或“4-4-2”的形式来表达，而在阅读上个世纪的足球文献时，你会发现“1-1-4-3-2”的形式，其中一个“1”指的是守门员（1970年世界杯技术报告在谈及阵型时开始省略守门员“1”），另一个“1”则是当今足球中已经消失的“自由人”。

贝肯鲍尔：自由的代名词

从“瑞士式螺栓”到“连环防御”传统自由的起源与发展

清道夫这个位置的英文名称是sweeper，而“自由人”一词则是由意大利足球文学教父布雷拉在上世纪四五十年代首创。早期的清道夫是指守门员与后卫线之间的中后卫，负责化解已经突破后卫线的进攻。也可以理解为“不承担人盯人防守任务的球员”。传统的自由人就是解决后场防守风险、清理防守队员屁股、填补任何空隙的清道夫。

现代足球起源于英国，其早期的防守理念是一对一的人盯人防守，协防意识不强。在这种情况下，后防队员面对辛德拉、斯坦利·马修斯、汤姆·芬尼等个人能力强的进攻型球员时，人盯人防守一旦被突破，球队往往会遭遇惨败。上世纪30年代，一位奥地利人大胆地将一名后场球员从人盯人防守体系中解放出来，他就是被誉为“瑞士博尔特”的教练卡尔·拉潘。拉潘当时带领着瑞士的一支半职业球队，与其他职业球队相比，队员的个人能力和身体素质都远远落后，用人盯人防守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于是他修改了当时流行的WM（3-2-2-3）阵型，让一名中场球员作为自由球员回撤到本方后卫和门将之间。 根据场上情况，他可以清理突破后卫线的威胁传球，也可以参与包夹边锋，活动范围横跨整条防线，犹如给球门加了“螺栓”。后来他升任瑞士国家队主教练，率队闯入1938年世界杯，也依靠这一战术淘汰了实力强大的德国队，后来只输给了实力远超自己的匈牙利队，比分为0-2。

传统 WM 形成

“闩锁”结构

类似的案例，在被巴西人称为“马拉卡纳惨案”的1950年巴西世界杯决赛中也能看到。当时巴西的对手乌拉圭采用的是2-3-2-3阵型，后卫特赫拉实际上扮演了“螺栓”的角色。他在比赛中的发挥确实至关重要，多次挡住了巴西队的进攻。要知道，当时巴西队刚刚以7-1和6-1屠杀了瑞典和西班牙，进攻火力强大，但最终却只对乌拉圭进了一球，拱手让出了世界杯。

“螺栓战术”的出现，让防守不再单纯依靠个人能力，“以弱胜强”成为可能，由当初的一防到多防的转变，表明依靠整体防守的思路在国际足坛正在兴起。

说到自由人，就不得不说意大利，尤其是埃雷拉和他的“大国际时代”。埃雷拉并不是意大利足球中第一个使用自由人的人，当时AC米兰的主教练罗科已经凭借这一战术夺得联赛冠军，并在1963年的欧冠决赛中击败本菲卡，但埃雷拉将这一战术推向了巅峰。当时的国际米兰拥有法切蒂、雅伊尔、马佐拉、苏亚雷斯、皮基等著名球员，皮基就是埃雷拉战术体系中的自由人。自由人的作用是著名的“链式防守”中最重要的一环。埃雷拉的链式防守也进行了改革，将3后卫改为4后卫，打造法切蒂那样的进攻型边锋，尽可能地发挥自由人的作用。 凭借实用的战术和1-0主义，这支国际米兰队在上世纪60年代三次夺得意甲冠军，并连续两次获得欧冠冠军，创造了属于国际米兰的王朝。其中最著名的一战便是1965年欧洲杯决赛。面对尤西比奥率领的本菲卡，国际米兰凭借出色的防守和雅伊尔的进球，以1-0击败对手，卫冕成功。

相比之前的清道夫，国米的皮克在自由人位置上不再局限于防守，他有不错的接球和传球能力，断球之后可以摆脱对方反击，将球送至前场，成为进攻的发起点，这是自由人从纯防守型清道夫向全能型球员转型的过渡期。

“皇帝”以自由人的完整形态降临——“六角形玩家”

自由人中的巅峰自然是“足球皇帝”贝肯鲍尔。“自由人”=“全能”，这是贝肯鲍尔出现后人们对自由人的印象。他也引领了20世纪60、70年代自由人战术的潮流。这一时期，传统的清道夫不再满足于呆在后场，而是积极参与球队的攻防，成为核心。但要成为这样的自由人，必须具备相当全面的能力，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足球比赛中的“六边形”球员，因此优秀的自由人并不多见。

贝肯鲍尔是比赛中所谓的六边形球员

虽然人们常说贝肯鲍尔开创了自由人踢法的新风格，但事实上，第一个攻守兼备、影响后世的球员，或许是巴西的贝里尼。至今，马拉卡纳球场仍保留着1958年带领巴西夺得世界杯后，贝里尼高举雷米特杯的雕像。贝利回忆起他时说：“1958年，我才17岁，是贝里尼带领我，他经验最丰富。”出道于边锋的贝肯鲍尔几经转型，踢过中场、中后卫等位置。正是因为这样的经验和过人的足球天赋，才让贝肯鲍尔拥有如此全面的能力。

1966年英格兰世界杯是20岁的贝肯鲍尔首次在世界杯上出场，但时任西德主帅舍恩却把贝肯鲍尔安排在了中场。进攻端，他打进4球，助攻2次。半决赛对阵苏联时，他洞穿门将雅辛十指关，成为世界杯历史上唯一一位能用远射攻破雅辛球门的球员；防守上，他有17次抢断和33次拦截，甚至能在决赛对阵英格兰时，几乎盯死对方核心球员博比·查尔顿。但最终西德还是以2-4不敌对手，因为英格兰那粒被称为“世纪悬案”的进球，与奖杯失之交臂。4年后的墨西哥世界杯，西德在半决赛中迎战意大利。 面对蓝衣军团的防线，贝肯鲍尔犹如身处无人地带，他因肩膀脱臼而缠着绷带继续比赛的场景成为世界杯历史上永恒的经典，却未能发挥出全部实力，不得不输给意大利队。

贝肯鲍尔带着绷带结束了比赛

贝肯鲍尔进球

贝肯鲍尔攻破守门员雅辛球门

1972年欧洲杯，由于此前踢清道夫的舒尔茨受伤，贝肯鲍尔终于回到了德国国家队的自由人位置，带领球队打出了精彩的比赛，最终捧杯。这支西德队也被认为是历史上最强的德国队。1974年世界杯，西德队在决赛中击败荷兰队，加冕世界冠军。

自上世纪中叶以来，涌现出了许多优秀的自由人，或者说有“现代中卫”雏形的进攻型后卫，比如博比·摩尔、西雷阿、卢瑟·克罗尔、罗纳德·科曼、马特乌斯、巴雷西，还有被认为是最后一位自由人的萨默尔。完全的自由人是整场比赛的指挥家，大局观、意识、脚步、领导能力都很出色，真正掌控着球队攻防的方向和节奏。

自由人、区域防守的衰落和越位规则的改革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一个曾经做过鞋店推销员的男人对国际足坛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就是萨基。意大利把链式防守和清道夫推向了巅峰，自由人体系也开始在意大利足球中没落。受荷兰全攻全守理念的影响，萨基开始注重球队整体的作用。荷兰人对空间和区域的掌握启发了他，在他眼里，无球球员的贡献开始和有球球员一样重要。在他看来，大国际时代的缔造者埃雷拉太过保守，当时的国米能称霸世界，就是因为球员太优秀了，有这样的阵容，却执意要1-0的国米太过功利。

萨基的执教生涯始于切塞纳，随后率领帕尔马两连冠并进入意甲。正式接手AC米兰后，萨基主张压缩三条线之间的距离，要求后卫与前锋线之间的距离为25米，从拿球的那一刻起就给对手施加压力，每个人在防守时都有主要责任区，并使用越位战术。在萨基强调防线整体移动的体系中，自由人的作用与他的主张背道而驰。一个随意“跑来跑去”的球员会扰乱球队的防守阵型。当每个区域都有专职负责人时，自由人就不再是必要的。那时的萨基甚至会训练球员的移动。11名球员站在场上，教练指出球在哪里，球员们就根据情况调整位置。 20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萨基以其里程碑式的区域战术理念和三剑客战术开辟了属于AC米兰的时代，自由人的位置逐渐消失。

越位规则的改变使得落后的自由人成为防守的定时炸弹

1990 年代的数次规则改变加速了自由人的消亡，包括 1990 年世界杯改为不算越位的平行规则，以及 1992 年禁止守门员用手接球回踢。这样的改变让自由人变得不必要，甚至成为防守的负担。防守队员靠得太靠后，让对手很容易从两边找到空间。现代球员的速度和爆发力已今非昔比，一旦两边被突破，中后卫显然无法兼顾对方的持球球员和包抄球员。区域概念流行之后，球员的区域特质变得更为重要。全能型人才的输出本来就少，现代足球比赛节奏越来越快，在如此快节奏的比赛中要求一名球员满场跑动简直是不可能的。

“门将”诺伊尔：我代表新时代的自由人！

真正的自由人已经消失，但由此衍生的“控球型中卫”和“组织型防守型中场”仍是现代足球的主流。在大多数球队中，两名中卫分工明确，不仅在各自的区域承担防守、协防职责，还设有能传球的进攻发起者或能带球带入半场的“控球型中卫”。现代中卫不仅要求具备拦截、阻截进攻的能力，还要求有一定的技术和开阔的视野，费迪南德、维迪奇、卢西奥等人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人物。

诺伊尔的热点图通常是这样的

此外，一名出色的进攻型门将，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充当半自由人的角色。足坛有许多门将，喜欢在禁区外进攻，扰乱对方的进攻。脚法好、意识强的门将，可以直接参与进攻，甚至深入对方半场。伊基塔、诺伊尔、巴尔德斯、特尔施特根等球员，都不愿意待在禁区内，热爱“旷工”。“狂人”伊基塔在禁区外贡献了许多不可思议的表现，是一位真正热爱“自由”的门将。

诺伊尔在比赛中站在中圈附近

对对方前锋耍花招

进攻对方半场

这方面最出色的，就是被誉为“守门员”或“球门腰”的诺伊尔。他的各种表现无需赘述，除了大范围进攻，还能利用出色的脚法和有力的手抛球找到前锋球员创造得分机会。最典型的案例，便是2010年世界杯对阵英格兰的比赛中，他的开场一脚直接找到前场的克洛泽，助攻后者破门得分。诺伊尔、巴尔德斯这样的门将，已经成为未来门将选拔和培养的一个方向。相信未来“戴手套的清道夫”会越来越多，但真正的自由人，或许只能在足球比赛中才能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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