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日，波兰队莱万多夫斯基（右）与阿根廷队梅西在比赛中较量/新华社

阿根廷世界杯历史上，充满了东欧球队的名字：波兰、匈牙利、保加利亚、苏联、罗马尼亚、南斯拉夫、克罗地亚、塞黑、波黑……有的国家名字消失了，有的国家名字又出现了，这是东欧历史在足球界的一次展示。

四年一度的世界杯，大部分球迷是为了各自的世界而来，将对球队的热爱，推到大力神杯这个引力无比巨大的星球边缘，去感受足球的滋味，去感受在凹凸不平的地表上生活的滋味。

本文原载于《南方人物周刊》

文/南人物周刊记者 魏毅

编辑/陈亚峰

北京时间12月1日凌晨，面对波兰门将什琴斯尼，梅西继2018年世界杯对阵冰岛之后，在常规时间再次罚失点球。不过，本场比赛阿根廷队还是罚入一粒点球，以压倒性优势战胜波兰队，以小组第一身份进入16强。2：0的比分无法体现两队本场比赛的巨大差距。有球迷开玩笑说，波兰队莱万多夫斯基（以下简称“莱万多夫斯基”）获得的射门次数没有阿根廷队多。波兰队主帅米涅维奇赛后表示：“如果梅西为我们效力，我肯定罗伯特（莱万多夫斯基）会进五个球。他需要更多的助攻。”

▲12月1日，波兰队门将什琴斯尼在比赛中扑出了阿根廷球员梅西的点球。/视觉中国

同组的墨西哥队2:1战胜沙特队，但因净胜球劣势未能小组出线，“世界杯十六强”头衔终结。落败的波兰队进入16强。莱万多夫斯基表示，“这是一场令人高兴的失败。”

阿根廷上次在世界杯上遇到波兰，已经是44年前了。1978年阿根廷世界杯小组赛第二轮（注：之前的赛制），阿根廷和波兰的比赛中也出现了点球，不过领到点球的是波兰队。那次点球是由阿根廷队的肯佩斯造成的，他作为前锋，回到本方禁区，像苏亚雷斯2010年那样，在球门线上用手挡住了波兰球员的射门。按照当时的规则，他并没有被红牌罚下。那次点球被阿根廷队门将扑出。那场比赛，肯佩斯梅开二度，阿根廷队也以2：0的比分战胜了波兰队。

▲肯佩斯在1978年世界杯上打进6球，并在决赛中梅开二度，帮助阿根廷队击败荷兰队。图/视觉中国

击败波兰后，斯卡洛尼表示：“波兰是一支擅长反击的球队，但我们没有让他们做到这一点。这与其说是他们的错误，不如说是我们的结果。”

本场比赛波兰队根本没有像样的反击，罗梅罗牢牢盯防莱万，而作为中锋，莱万多夫斯基的反击并不是他最擅长的。

▲12月1日，波兰队莱万多夫斯基（右）与阿根廷队罗梅罗在比赛中争抢球/新华社

夜晚的974球场，波兰队缺少博涅克这样的前锋。博涅克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波兰足球的传奇人物。博涅克在夜晚的表现远胜于白天，被戏称为“夜之美人”，这是对电影《白日美人》的恶搞。马拉多纳曾说，博涅克是世界上最好的反击型球员。1978年世界杯，博涅克从波兰队的替补成为主力，开启了东欧头号球星的职业生涯。四年后的西班牙世界杯，博涅克在波兰对阵比利时的比赛中上演“帽子戏法”，他的第一个爆炸性进球，是各种世界杯回顾视频中经常播放的一记射门。 1982年世界杯三四名决赛中，波兰队在普拉蒂尼的带领下战胜了法国队，继1974年后第二次夺得世界杯季军。世界杯后，博涅克转会尤文图斯队，与普拉蒂尼搭档，为尤文图斯队夺得1985年首个欧洲冠军联赛冠军。在当时世界尚处于冷战之中，博涅克被视为波兰体育成就的代表人物。

▲1982年西班牙世界杯，波兰3-0比利时。波兰球星博涅克在比赛中上演帽子戏法 图/视觉中国

这一年里，莱万多夫斯基参与了多项政治话题的讨论。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足球从来都与政治有关，体育也从来都与政治有关。就像昨天凌晨大家看美国队和伊朗队的比赛时，看的不仅仅是足球。

波兰的地理位置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其在国际政治中的地位。刚刚过去的2021年是波兰的“莱姆年”，纪念波兰科幻作家莱姆诞辰100周年。莱姆在科幻界犹如先知，他的作品至今仍深刻影响着当下的创作。在莱姆最著名的作品《索拉里斯》中，虚构的索拉里斯星球位于一颗红星和一颗蓝星之间。该作品创作于1959年。红星和蓝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冷战时期的两大阵营，波兰正处于分界线上。

《索拉里斯》的能指涵盖了无限浩瀚的时空，小说中的胶体海洋可以俘获人们内心最隐秘、最专注的部分，将其实体化，生成可以感知、可以触摸的“客人”，简单来说——强大的想象力可以变成现实。

▲12月1日，阿根廷球员麦卡利斯特攻入球队首粒进球/新华社

▲12月1日，阿根廷球员阿尔瓦雷斯（右上）攻入球队第二粒进球。图/新华社

阿根廷与波兰的这场比赛中，大家的焦点都集中在梅西与7届金球奖得主、金球奖争夺者莱万多夫斯基的对决上。在梅西和C罗主宰金球奖的时代，莱万多夫斯基表现出了对金球奖的强烈渴望。他在2021年的金球奖评选中不敌梅西。梅西在巴黎领奖时，在台下对莱万多夫斯基说：“能和你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我觉得你值得一座金球奖。”由于新冠疫情，《法国足球》停止发布2020年金球奖，莱万多夫斯基错失了最佳机会。2021年，《法国足球》专门为莱万多夫斯基设立了一个奖项——最佳前锋奖。莱万获得了看似被压扁的金球奖。 就像是索拉里斯星上那片胶状的海洋，在识别人们内心的渴望方面出现了偏差——这是一位形状不正常的“客人”。

莱万多夫斯基从拜仁转会至巴萨，大概就是为了纠正这个偏差。尽管诺坎普之王梅西已经身在巴黎，但巴萨对包括莱万多夫斯基在内的很多球员来说，依然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这不仅是一家俱乐部，更是球员们渴望聚集的“索拉里斯之星”。

▲12月1日，波兰球员莱万多夫斯基（左）与阿根廷球员梅西赛后互致问候/新华社

巴萨连续两年从欧冠降级，转而参加欧联杯，证明了梅西对巴萨的重要性。梅西不再需要在俱乐部层面证明自己，但在世界杯上，球迷们仍然需要将他与马拉多纳进行比较——他缺少一个世界杯冠军。现任欧足联副主席的博涅克在卡塔尔世界杯开赛后表示：“我认为当今足球不能只突出一名球员。我们熟知的一些球星可能发挥决定性作用，但他们想要胜利。他们需要在下一场比赛中带动球队。马拉多纳可以凭借一己之力赢得世界杯，但现在梅西需要全队的帮助才能赢得比赛，但这支阿根廷队确实有机会。”

从1978年阿根廷和波兰最后一次在世界杯上交手算起，阿根廷的世界杯历史上就充斥着来自东欧球队的名字：波兰、匈牙利、保加利亚、苏联、罗马尼亚、南斯拉夫、克罗地亚、塞黑、波黑……有的国名消失了，有的国名出现了。这是东欧历史在足球界的展现。

▲11月26日，波兰球员莱万多夫斯基对阵沙特队进球后庆祝，这是他在世界杯上的首粒进球。图/新华社

莱万多夫斯基出生于1988年，他出生一年后，在不少波兰人眼中，“漫长的二战”才算真正结束。博涅克的波兰队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所带来的辉煌已经开始褪去，包括整个东欧，他们都需要找到自己在世界足球新秩序中的位置。

1990年世界杯是旧版图与新版图的分水岭。本届世界杯小组赛阿根廷的东欧对手包括苏联和罗马尼亚。罗马尼亚队的哈吉被称为“喀尔巴阡马拉多纳”。阿根廷队1：1战平罗马尼亚，以更好的成绩艰难获得小组第三出线。对阵苏联的比赛中，马拉多纳用手挡住对手的头球，再次上演“上帝之手”。有意思的是，每当阿根廷球星“出手”，阿根廷就能在那届世界杯走得更远。

▲1998年法国世界杯，克罗地亚队普罗辛内茨基（左）、苏克（中）、阿萨诺维奇庆祝对阵牙买加队进球。图/视觉中国

▲11月28日，塞尔维亚队主教练德拉甘·斯托伊科维奇（左）指导对阵喀麦隆的比赛/新华社

阿根廷在1/4决赛中遇上南斯拉夫，南斯拉夫队10号斯托伊科维奇被誉为“巴尔干马拉多纳”，他是卡塔尔世界杯塞尔维亚队的主教练，也曾担任广州城队的主教练。“巴尔干马拉多纳”在与阿根廷人马拉多纳的点球大战中，点球射中横梁，此外阿根廷门将戈耶切亚还扑出了两粒点球，南斯拉夫被挡在4强之外。此前，南斯拉夫队在小组赛中战胜阿联酋，南斯拉夫球员普罗辛内茨基打进一球。1998年，当普罗辛内茨基在世界杯上为牙买加队攻入一球时，他已经代表克罗地亚队出战，成为世界杯历史上第一位同时为两个国家进球的球员。 1987年，南斯拉夫队夺得20岁以下世青赛冠军，其队员苏克、普罗辛内茨基、萨维切维奇、博班等人多年后开始为新国家队效力。在贝尔格莱德红星队，普罗辛内茨基、萨维切维奇和为南斯拉夫夺得唯一一座欧冠奖杯的潘采夫被称为“巴尔干三剑客”，与“荷兰三剑客”、“德国三驾马车”齐名，那是一个令人怀念的足球界黄金时代。

▲2006年德国世界杯，阿根廷队与塞黑队的比赛中，梅西替补出场，打进了自己在世界杯上的首粒进球。图/视觉中国

梅西的世界杯之旅始于2006年德国世界杯阿根廷对阵塞黑的比赛，那场比赛他身披19号球衣，下巴光滑，长发垂耳，身姿矫健优雅。今天对阵波兰的比赛是梅西职业生涯第999场比赛，他依然是阿拉伯世界冬夜里的旅人。

▲12月1日，阿根廷球员梅西赛后挥手致意/新华社

旅途前夕世界杯的光环意味着什么？球迷们心中都有不同的“客人”，他们热爱自己所爱，愿意为之感动。正如莱姆所说，“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其他世界，一个世界对我们来说就足够了。”四年一度的世界杯，大多数球迷都是为了自己的世界而来，会关注球队的热爱，被推到了赫拉克勒斯杯这个引力极其巨大的星球的边缘，在它凹凸不平的表面，感受足球和生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