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丽君:陪伴诸位枕边枕边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隋立军：编辑，原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主编。编辑张杰的《无言》、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获茅盾文学奖。编辑出版了李凌的《过江梦》、《北方美人》。为了帮助患有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的李凌完成最后的心愿，他在退休多年后主持出版了《李凌文集》。花了七八年的时间才使它成为最可信的文本。

7月24日，凝结了凌莉毕生心血的九卷、十卷《凌莉文集》，陪伴她走过了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本文深情地讲述了两人感情中难忘的时刻。隋丽君和凌丽。读之感人肺腑，令人唏嘘不已。

本文发表于2018年8月30日北京晚报

△陈世充在奉化雪窦山拍摄的凌莉

收集的作品放在凌莉的枕头和棺材旁边。

“姐姐，你放心吧。”

凌丽小姐……

当我打下这四个字的时候，我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知道这一天一定会到来，我知道。所以八年前，虽然我已经退休好几年了，但我还是主动去汇报。在组长曲忠的大力支持下，我在工作室开始了《凌力文集》的出版。然后我和所有同事一起工作了七八年。 7月24日这一天，这本散文集被一本一本静静地放在八宝山兰花堂李凌的枕边。全书九卷十卷，五百万字，无声地展现了这位杰出女作家的一生。她的努力和成就伴随着她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俗话说：“不带来生命，就不会带走死亡”。然而，身边都是自己写的杰作，却是很多人的奢望。姐姐，你可以安息了！

△《李凌文集》

这部《全集》实际上是李凌的《全集》，其中包括了她的全部作品。我曾经问过，为什么不叫《全集》呢？当时病重的凌莉微微一笑，回答道：“等我好了，我还会写！” 我不禁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明知道自己身患重病却依然雄心勃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虽然我为她编辑书籍已经二十多年了，我以为我已经认识她很久了，但现在我却忍不住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她。不幸的是，此后几年，凌莉在病床上徘徊，从不能说话，到不能拿笔，再到不能站立和吞咽，病情一天天恶化。现在我不禁想，李凌在文字上还有多少文学积累呢？你心里还有多少事没能向亲朋好友表达？现在都这样被带走了……

李凌凭借长篇历史小说《少年皇帝》获得第三届茅盾文学奖，并以《暮鼓晨钟》、《北国美人》等后续代表作进入文坛。她深刻而广阔的人文历史观和精神格局使她脱颖而出。属于自己的一代人。著名作家刘恒改编的电视剧《少年皇帝》也引发了一股电视历史剧热潮。回想起三十多岁向北京出版社提交第一本书稿，她与我们主编的合作已经四十年了。这种同甘共苦、互相学习的友谊，在当今相互剥削盛行的世界上是罕见的。为此，我们聚集了最好的编辑，挑选了最好的厂家和各种素材，为她出版了一本安慰她一生的散文集，力争成为最可信的文本。这些天来，凌莉的音容笑貌一直浮现在我的眼前，但萦绕在我脑海里的不再是她的文学成就，而是她的人格，她的爱与正义……

自从《梦过江》之后，我和胡晓舟就成为了李凌的第三位剪辑师。第一任主编刘文先生去世。为了扶持新人的新作品，曾就读于私塾的老导演，陪同凌力沿着捻军路线考察、采集作品，并亲自编辑加工了90万多字的《星星草》。。他们共同创作的第二部代表作《少年皇帝》荣获茅盾文学奖，被誉为当时的“长篇历史小说之冠”。李凌并非文史出身。她主修航空导弹，从事导弹工程技术十二年。可想而知，除了凌莉的天赋和努力之外，他们还要付出多少努力！这一点从李凌写的创意演讲中就可以看出。从此李凌就和我们新京报结下了不解之缘。她的作品基本上都是先由新京报社出版，直到作品集出版。

20世纪90年代初，随着文学的边缘化和出版的市场化，大环境已不再是“少帝”时代。当时确实有一些优秀的、有力量的文学作品因为各种原因而遭遇挫折。许多作家转向影视或娱乐，也有一些人以文学为垫脚石，为美好的未来铺平道路。面对喧嚣，凌丽不为所动。尽管她的《官河梦》在各大出版社流传未获成功，但她依然淡定如水，依然在创作的道路上孜孜不倦地耕耘。当我们见面时，她仍然谈论她的小说和她的人物。。你能感觉到，这些都是她渴望的兴奋。她全身心投入文学，没有其他杂念。那双纯净的眼睛可以让你看到你的内心。

作为清史研究所研究员，李凌的历史小说不仅尊重历史事实，而且往往蕴含着历史学家对历史的独特研究和发现。这也形成了凌莉小说的一个重要特色，成为她的“跨界”优势。记得李凌在1995年春天就进入了《大江之梦》的创作，我也希望这部呕心沥血的作品能有他自己的发现和历史视角，他认为这是对鸦片更加现实和深刻的再现。战争和香港历史，本来可以在《1997回归》时推出，但她从来不强求。正如其刊后记所说，初稿完成后，“我一直在寻找新的史料，加入新的人物、新的情节，重新开始很多章节。光是第一卷就被翻了三遍…… ” 因此，这个六部分的系列就完成了。这部十万多字的大作直到1999年10月才出版，自然错过了很多宣传和获奖的机会。尤其是在《1997归来》之前，当她看到某些适合场合的作品被大肆宣传时，她却无动于衷。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一丝不苟，追求心中的完美。其实这个时候初稿已经完成了，她只是在一遍又一遍的打磨。书末所附的连续四稿的具体写作时间就证明了这一点。对此我感触颇多。很多作品为了赶上某个截止日期而匆忙发布的情况并不少见。但如果放弃了可以达到的品味，甚至被嘲笑为“只是写皇历”，那又有什么好处呢？岂不是就失去了出版的真正价值吗？不用说，这些“早产儿”中有很多都是像我们这样的编辑和出版商出生的！想到凌莉“不为所动”的态度，以及她为何而来，我不禁感到羞愧。

毕竟还有懂珍珠的人。经过专家评审，《官河梦》荣获首届姚雪隐历史小说奖、北京市文学艺术奖等一系列重要奖项。然而，对于李玲来说，有比获奖更重要的事情。之后，李玲要求我工作室制作《北国美人》。但在签合同的时候，她没有提到印数，也没有提到稿酬，而是特意说道：“你应该带上胡晓舟，这姑娘不错！……”我被一位著名的老作家感动了，他的想法关于这位年轻的编辑，十年过去了，记忆犹新。

值得一提的是，《北方丽人》也受到广泛好评。在获得多项奖项后，它也进入了第八届茅盾文学奖的重新评审。不过，由于凌力已经获得了最高奖项，所以他按照这一届的评审规则，没有再发表任何评论。不少专家认为，相比《少年皇帝》，《北国美人》更加娴熟自如，艺术成就与之不相上下。而这赞誉的背后，或许只有我和胡晓舟知道凌莉付出了什么。《北方美女》成为李凌的最后一部小说。该书出版后不久，她就病倒了，一直没有康复，直到从我们身边去世。

ALS 导致难以忍受的疼痛，晚上无法入睡

还是把五百万字的校样纸看完了

写小说确实是一项体力活。我很早就注意到，很多作家在写完长篇小说后往往会病重。据说张伟和邓一光都有过这样的经历，更何况是凌莉呢？所以，无论当时的专家、名医如何诊断李凌，我始终坚信李凌写累了，慢慢来就能好起来。但世事真的难以预料。起初，我们去医院看望她时，她还在有说有笑。后来我们为她的《北方美女》和邓以光的《我是我的神》举办了隆重的首映仪式，但她只能裹得严严实实，不情愿地出现。后来，她再次要求出版选集，并亲自起草了目录，并多次与我讨论选集的出版思路。后来，该文集获准出版，得到了市里的大力支持。凌力很高兴，但是却不能出去。我和胡晓舟多次去看望她，还带着青年美术编辑王菲、青年画家柳岩、印刷总监吴凤兰等听她对选集的意见。她对柳岩很满意。尤其欣赏《晚鼓晨钟》、《北国美人》的补充插图。从此之后，她再也不想见到任何人。我记得唯一的例外是《小说选》的主编七七格。在创作《北方之美》时，李凌非常重视自己的建设性意见。当谈起蒙古的往事时，两人的关系变得格外亲密。当我们再次相见时，我们只能手含泪水互相倾诉……

即便如此，六七年前，浑身疼痛、夜里常常睡不着觉的凌力，依然一卷卷地翻阅着五百万字散文集的校样，并且还根据史料写出了一些异体字、假字、甚至杜撰字的解释。关于如何处理此类问题的具体意见。之后，他一次又一次地回答了我们在剪辑过程中提出的所有问题。就像编辑《史铁生全集》一样，为了打造最好的文本，我们每卷都安排了具有高级职称的编辑对原书进行重新编辑。问题较多的卷册要重新编辑，发现并修改了很多错误和错误。违规行为。我和胡晓舟对各卷编辑提出的问题进行了总结和识别。此外，我们还就阅读后发现的新问题向李凌请教。凌莉对这种做法非常认可，并解答了大家的疑问。我记得一开始我给她家打了固定电话，电话里的声音还是很清晰。有时问题太多，电话里甚至变得一片混乱。我看得出来她很高兴。渐渐地，她已经无法清晰地说话了。我和胡小舟去了她家。我们问了，她写了。渐渐地，她握笔变得困难，所以我们改用短信。记得凌莉发现这个窍门后，非常高兴。他多次说过：这确实是我们最好的沟通方式！但她也在短信中透露，即使每次回复几十个字，每个字母也要打很长时间……我知道，此时的她四肢僵硬，唯一的依靠就是右手食指还能活动一点。此后，她只能通过陪伴她二十多年的保姆小枫联系她。

凌莉曾经写过一篇关于晓枫和她家人的文章，她和她的妻子张伦先生正式把她介绍给了我。她向我们传达了很多信息，经常向我们通报李玲的病情。记得有一次她打电话说：我阿姨的喉咙可能被吃饭用的注射器刺破了。她实在是太痛苦了，连药都吞不下去。她哭了……凌莉真是一个坚强的人。这么多年，他都能够日复一日地承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哭了？我的心突然一紧。第二天，虽然我一进凌厉家就尽力微笑着跟他打招呼，但凌厉一贯的笑容却不见了。我尽力让自己的话语变得幽默逗她笑，但好几次都失败了。从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挂着沮丧，没有一丝笑容，有时甚至闭上眼睛——这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不禁想起了李玲被诊断出患有肌萎缩侧索硬化症后我们的一次谈话。 “我很好奇我是怎么得这种病的，”她说。医生说最有可能的原因是遗传或接触重金属，但她没有遗传性疾病家族史。她接着说：“我的病先是腿痛，然后一点点向上移动，最后不能说话、不能吞咽，但还没有到达大脑。所以最痛苦的就是我最终必须清楚地审视自己。” 一步步死去……”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我却分明听出了平静之下的苍凉，也看到了她眼中的泪水。但她终究没有哭，甚至还对自己苦笑。我连忙打趣道：“姐姐，你别这么说。霍金活了多少岁？你，活下去吧！”她笑着说：“霍金得了什么病啊？”我无语了。我知道，当时她每个月的自付费用就达到了4000到5000元。她还说还好她老公的工资比她高，相比起那么多看不起病的人，她也心满意足了，我也知道我老婆已经八十多岁了，她也有病。仅心脏就经历了多次复苏和六次支架，还要依靠儿子来照顾，我也知道独子徐辉的不容易，他放弃了很多个人的工作和生活。然后搬回了父母家，不管有多忙，他每天还是要回来照顾母亲，包括吃饭、上厕所、打扫卫生、按摩……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好几年了，妈妈看病，都是靠他背着，推着轮椅上楼下楼，检查、缴费、拿药。入院后，她只能靠他陪着、送饭。后来两位长辈同时住院，他只好来回跑。情况紧急，他不得不在医院彻夜不眠……

△ 李玲一家

我连去看她都不敢了，只好全力推进《凌厉文集》最后的作品

凌莉那么坚强，从来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可想而知，她重病时的心情是多么的无助和无助！但李玲非常热爱生活，尤其是看体育比赛。徐慧告诉我，俄罗斯世界杯期间，她每次来，都要用手机给她看当天比赛的精彩片段。虽然此时她已经无法点头摇头，但是最近四场比赛，通过眨眼的交流，她的预测全部都是正确的！得知比赛结果后，她骄傲得像个孩子……然而，这一次，我更加清楚，她的喉咙不只是酸痛，她的心一定更痛。一个写了一辈子历史兴衰、人生荣辱的女作家，自然会比常人更加深刻地思考生死。凌莉此时虽然不能说话，但她的思维却完全正常。她会怎么想？你的胸中会翻滚着怎样的生死波澜？我不敢再想了，就强迫自己微笑着跟她告别。刚走出家门，我就泪流满面……

△隋丽君携新出版的散文集参观凌力七七格摄影

没有人能帮她！我连见她一面都不敢了，只好全力推进《凌厉文集》的收尾工作。其实此时选集已经基本完成，但徐辉却表示了担忧：对母亲最大的支持就是这本选集，但一旦她真的看到了，会不会失去热情？于是我们达成了协议，即使选集完成了，我们也不会一次性全部送给她，而是每隔一两个月、三个月给她一本或两本。十本书送过来后，还送了一个珍藏版书盒。从设计到材质，我都和她反复讨论，并给她展示了样品。这样一拖再拖，直到今年5月23日，整箱20套《李玲文集》才送到她家。可万万没想到，6月1日早上6点左右，我收到了小枫的微信：阿姨现在情况不太好，已被送往301医院抢救……

△《李凌文集》

询问完他的情况后，他的心里充满了遗憾。距离他送书才过去八天。难道他真的不应该把那几箱书都送给凌丽吗？我当时在香港，只好联系胡晓舟，让她赶紧代我们去医院看看。随后他给旭辉发了一条短信：“我真的很后悔，是不是这套书送错地方了？” 旭辉答道：“你想多了，我妈妈看到这套书很高兴，不是那样的。” 就这样，自责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她甚至后悔十年前不该让自己带病参加《北方美人》的首映式，后悔不该背负沉重的负担。六七年前读过五百万字的校样。，后悔这几年不该问她那么多问题，更后悔这一次送书……直到6月23日，站在三十、四十张床位的301医院急救大厅里，看着被管子覆盖的病人。凌莉，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2006年，李玲与作家陈祖芬、李青合影（从左至右）

当我说再见时，我亲吻了她的额头，泪流满面。

轻轻地，这是永远的告别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在凌莉面前流过泪。所以，凌力没有再让胡小舟去看她，只让我去，因为他怕小舟太伤心。但这一次，凌力看到我，却笑了，眼睛明亮，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还能说什么？我知道她想听的一切。护士喂完她后，我赶紧凑近她的脸，尽力地开玩笑。她居然笑了好几次，不过是我用纸巾擦脸。我又把手伸进被子里，想揉揉她的腿，但很明显，一条腿是冷的。我换着腿揉了揉，想再揉一揉冰冷的腿。护士催促我说探视时间到了，我得赶快离开。我已经记不清我是怎么离开病房的，但我清楚地记得，告别时，我泪流满面，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是永恒的秘密……

悲痛无穷，长歌当哭。但7月18日听到这个悲伤的消息后，我无言以对，没有流泪。凌力的病终于痊愈了。幸运还是不幸？我问自己，却没有答案。

为了写这篇文章，我打开了小凤的微信，发现她最后转发给我的关于李玲的文字居然是“书法宝藏”。那是去年四月底的事。本来我说好五一假期去看望她，但我突然感冒了。我怕传染给她，只好发短信推迟几天。没想到，5月8日，小枫在微信上转发了李凌写的一个框架，并写道——

小穗

我知道你想过来询问

我曾多少次看过大楼上方的月亮？

五月初即将结束

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的美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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